第8章 解释
若不是将她看做一个心理障碍的病人,怎么还会认为她依旧爱恋许司白。
是嘲讽不信任自己的江凛铖还是嘲讽再次付出真心却被怀疑的自己,毕安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她怎么还会喜欢许司白,如果不是因为五年前的自己被所谓无法放弃的爱情迷失自我,就不会和自己母亲抗争,也不会在那样一个雨天央求自己的母亲去见自己爱慕的男子一面,如果不是那个愚蠢的以为只要有爱情就能活下去的自己,母亲钟霜也不会去世,她也不会知道在自己眼睛受伤之后曾经刻骨铭心爱慕的人连一面都不愿意看见自己,他当时说的每个字都深深的记在脑海中,不能忘,也不敢忘。
她这样的人怎么会得到幸福,是毕安一时鬼迷心窍了,以为江凛铖对着她笑就是欢喜了,是她愚蠢。曾经发誓不会再对任何人付出真心的自己竟然还是再次动心。
他看着她走出卧室的背影一言不发,只是目光越来越深沉,似乎浓浓的墨意化不开,愁绪万千全部交织在一起。
黑夜中,他站在楼上的卧室落地窗前看见院内一辆黑色轿车穿破夜色的黑暗冲了出去。匆忙拿起手机拨打一个人的电话,那端响了很久才有人接听,声音带着困意,说完话,挂断电话。
手中的烟慢慢燃尽,略有微痛,才发现烧到了自己的手指。江凛铖捏着眉心,难得的倦意全部袭上心头。
在这段婚姻关系中,他以为一味的包容理解就可以换的她的一丝眼神停留,他不要求她爱他深切,只求伴他长久,日日复日日,年年再年年,只要她还愿意自己留在她的身边,就算她的心不在自己身上又如何,就算知道她心中的人不是自己又如何,可是,为什么事到如今,他觉得自己当初的决定错误了。
毕安还穿着睡衣,就开着车深夜返回画廊,她站在画廊里面,忽然觉得孤独的可怕,那种无处可归的落魄感压得她快要呼吸不过来,除去和江凛铖的不知道能不能算作是家的地方,她竟然只剩下画廊,就像现在,深夜和他闹矛盾,没有人可以倾诉,没有人可以问问她有什么想说的,甚至除了画廊都不知道还能去什么地方。
如果是别人,婚后和丈夫闹矛盾是不是还能回家找自己的父母诉说委屈,如果父母不在身边,是不是还有几个十分要好的朋友。
可是她是毕安,除了江凛铖在的那个家,没有家了,失去母亲的那一天她以为自己再也没有家了,和江凛铖结婚,她很开心,自己原来还能有家,可是若有一天连他都放弃自己,那她一个人又该去哪里。
她抱着膝盖蜷缩在沙发上,然后听见密码锁嗒的一声,有人推门进来,慢慢坐在她的身边。
毕安头也没有抬,画廊的密码锁是江凛铖设的,一共三个人知道,自己,江凛铖,苏北星。
光听脚步声,她也能一秒钟分辨来者是何人。江凛铖现在绝对不会亲自来找她,他估计也不想再多去浪费时间在自己身上。
果然,苏北星开口的瞬间,她还是证明自己的猜想都是准确的。
“江先生三十一分钟之前给我打电话,我猜那个时候你刚开车出发,他没有告诉我为何今日起了争执,但我猜想百分之百与你今日去参加的晚宴有关”苏北星摘下围巾,打开空调,风吹在脸上才觉得稍微暖和一些,深夜睡眠时间被电话吵醒,她虽意外但是却觉得或许是自己错误的决定才会引起今日的矛盾,她想,以江先生的性格一定不会主动开口执意要她去参加是出于帮助她心理治疗的目的,因为如果在她面前提起,又害怕她再次受到刺激。
毕安抬起头,眼眶很红,但是却忍着没有流泪,她的眼睛必须保护的很好。五年前,车祸的那一天之后母亲钟霜受了重伤,她角膜外伤导致失明。移植□□之后,更加宝贵自己来之不易的眼睛。
“今天是我,要求江先生带你去参加,为了让你在没有任何防备的状态见见到许司白,”作为心理医生的苏北星有自己的想法,进入画廊不仅是为了更好的观察她,也是为了更好的治疗。毕安不仅是自己的老板,也是自己的病人。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们不怕我当场会过度呼吸引被送进医院?”
“如果提前告诉你,你一定会选择不去,避开,或者就算我们强制性的拉你去,也达不到治疗的效果,在你没有任何心理干预的状态下,遇见许司白,才能看出你五年来做的心理治疗到底有没有左右,你的恐惧,你的心病有没有被治愈。”苏星辰以一种波澜不惊的语调慢慢说着初衷。
“但是我没想到事倍功半,你会以为是江先生故意试探你,没有这回事,毕安,”虽然江凛铖只在电话中说毕安与自己闹矛盾现在去画廊了,让她来看看之外什么都没提到,但是苏北星完全可以先想到毕安面对这件事情的时候,第一反应一定会认为是江凛铖不信任自己,想要试探自己,所以会愤怒,所以才会产生矛盾。
毕安捂着眼睛,心生疲惫,又想起岑经说的话,江凛铖指不定一辈子都把话藏心里,发霉了都不一定能拿出来。不过,要是真发霉了,估计就更不拿出来了。
在自己和他产生矛盾的时候,他没有任何的解释。在他怀疑自己的感情的时候,也并未开口问她一句。
“你觉得这段婚姻是不是一个完全错误的决定。”她安静开口,此时的毕安需要问问身为她心理医生的苏北星的看法。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是局内人,自然看不清,苏北星身在局外,自然会看的比自己要清楚。
苏北星手里攥着手机,上面还停留在之前通话记录的页面,笑了笑,“毕安,你只有正视你的恐惧才能更好的放下过往,你怀疑自己和江先生的婚姻只是因为你保持自我怀疑态度,怀疑自己还有没有得到幸福的资格。”
江凛铖若不爱她,何必大费周折,在家中长辈无人认可毕安的情况下,在老宅跪了两天两夜求自己的爷爷出面,促成这段婚姻,婚后,他包容着她的一切,无形中一直默默守护她,这些毕安又可知晓。
一个人总是默默守护,默默无言,不肯让她负担,所以她更加诚惶诚恐。这两个人的相处方式实在是太多矛盾。
毕安绝对不是一个喜欢钻进死胡同就不出来的人,比如苏北星的话让她知道这件事情的原委,被质疑的愤怒慢慢淡去,心里也就不再那么难受,迷迷瞪瞪一个人在画廊想了一夜,凌晨四点多的时候困意袭来,便跑去楼上的休息室睡得昏天黑地。这些年,抗压能力倒是被训练的很好,有些事情想通了,看明白了,也就释怀了。
她仔细回想昨日自己的怒气全部归因于自认为的来自于江凛铖的不信任,苏北星说一切都是作为主治医生的自己要求的,那么似乎也能接受,但是为什么江凛铖对此却不解释,默然接受自己的怀疑和怒气,结婚两年多,她始终看不清他的心思。
再次醒来的时候,窗帘外已经一片大亮,摸摸口袋,发现没有手机,才想起昨夜争吵,自己一时冲动出门,手机现在应该还在家中。
肚子也有些饿了,便起床下楼准备吃点东西,折腾了一天多,现在胃里也不舒服,她长期饮食不规律,一直有胃炎。
迈步刚到楼梯的转角,还未下楼便听见楼下苏北星压低的声音,她便停住脚步,仔细听,其实毕安并没有偷听的习惯,只是眼下,苏北星的声音实在是压着愤怒,太稀奇了,认识许久,毕安自己从未见过苏北星发怒,总是微微抿着唇,弯弯的眼角,天生一副笑面。
“你出面传达这样的事情不合适,有什么事情还请你转告江先生,让他自己和毕安沟通。”楼下的苏北星站在那里,抱着手臂,难得脸色铁青,声音却是刻意压低,她害怕吵醒楼上还在睡觉的毕安。
对面沙发里腰杆挺得笔直微微挂着笑的正是江凛铖的助理,陆书意。依旧是精致的无可挑剔的妆容,只是眼里的神采难得俏皮,甚至细细看去,是带着小小的欢喜的。
毕安一扫眼便看见不远处,陆书意手边的那个牛皮纸袋。她按住自己的眉心,试图勾起唇角,却发现自己现在的表情实在僵硬的过分,不再努力让自己面容轻松一些,快步下楼。
听见脚步声,站着的苏北星和坐在沙发上的陆书意同时看向楼梯的方向。前者眼里是担心和不忍,后者却带了几分居高临下的锐气。毕安的直觉一向很准,未开口却直接捏起那个放置在一边的牛皮纸袋,捏着,扬起手,淡淡开口,“给我的?”
陆书意还未开口,一直拿在手中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看了一眼直接关机,站起身,面容冷静矜持以及嘴角的笑意收去,看着毕安,难得轻松的开口,“江先生派我转交的离婚协议书,后续的事情公司的律师会来协商,如果毕小姐没什么意见的话,请仔细阅读里面的内容然后签字,签好之后联系我来拿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