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离婚

毕安觉得手中的牛皮纸袋有点烫手,手指弯曲的弧度慢慢趋紧,快要变形,脸色变得惨白。

江凛铖已经如此厌恶自己到了这种地步吗,离婚协议书都要自己的助理来送给她,多可笑,两年多的婚姻终究成了泡沫,陆书意踩着高跟鞋抬着头离开之后许久,毕安才慢慢的坐在沙发上,捏着手中的牛皮纸袋,愣怔怔的看着,也不打开。

苏北星快步走到毕安身边的时候手中已经多了一块巧克力,看见沙发里的女子面色惨白,忙撕开巧克力的包装纸塞进她的口中,口中渐渐漫开巧克力的浓郁的香气,这甜味刺激着味蕾,胃不再疼痛,可是为什么眼睛有些发酸,毕安觉得自己现在一定十分狼狈,在苏北星的面前嚎啕大哭的自己一定十分的丑,不然她怎会露出如此的表情,看着自己,试图开口却最后只是转身安静的离开,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给自己。

毕安哭累了,便打开手中的牛皮纸袋,大致的翻看,末了却笑了,说现在居住的房子会过户到她的名下,这些年以她的名义暗中收购的股份也都会全部让律师做好善后,他总是这样,暗中自己计划好一切,准备好一切。

毕安甚至都不知道那么多的股份,是他什么时候准备的,以前他会让她签些文件,但是自己一向不懂这些商业上的事情,又对他十分信任,连内容也不会看一下就直接签字,当时江凛铖还揪着她的耳朵,再三叮嘱,你就不能仔细看看内容吗,要是别人拿假文件或者对你不利的内容,你也这样轻易签字怎么办。

手中捏着画笔的女子只是哼了一声,除了他拿来的文件自己会签字,其他人拿什么来也不签字啊,她虽不聪明但是却不是个傻子,自己的签名虽算不得多宝贵但也知道利害关系。她那么相信他,他却没有察觉到。若不是两个人都是不愿意开口,又怎会发展到今天离婚的这一步。

毕安坐在那里,心生疲惫,这比自己灵感来的时候,不吃不喝连画两天都还要疲惫。她以为真的会这样以江凛铖的妻子的身份过下去,一辈子是多久,她不知道,但是自从嫁给江凛铖之后保证别无二心。答应求婚的时候真的下定决心,要这样永远过下去的。

认识四年多,结婚两年多,他事无巨细,关怀备至,旁人更是觉得他是自爱宠溺她过分,可是最干脆利落的也是他,最后离婚协议书传达给毕安的时候,却连一面都不想见,她想到一句话,攒够全部的失望就离开了。她想,江凛铖一定是对自己再也无法忍受了,所以才会如此迅速的提出离婚吧。

十三岁的毕安在得知自己父母离婚的消息的时候十分冷静的接受了一切,甚至害怕自己会成为累赘,所以提出自己一人也能生活的想法。

二十七岁的毕安在得知江凛铖要和自己离婚的消息的时候表面十分平静,实在内心焦灼,还是不愿意成为任何人的累赘,所以拿起丈夫先前送给自己的一只订制的钢笔,迅速的签字。

陆书意来拿离婚协议书的那天一直淅淅沥沥下着雨,当时毕安在楼上的画室发呆,是苏北星转交的,或许是自己怯懦了,所以才不敢面对陆书意,毕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避开她。

楼下的门上挂着的风铃随着出去的人推门便响了一声,咯噔一下,毕安觉得自己耳边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放下画笔,看着楼下的那抹纤细高挑的身影进到车里,动作熟练的转弯离开,再也看不见的时候,她捂着自己的眼睛慢慢蹲下去。结束了,她的婚姻结束了。

毕安想想,怎么还是得当面找江凛铖问个明白,离婚有些突然,她的确是不太能平静接受的。凭什么当初要求结婚的是他,现在要求离婚的也是他,关了画廊的门,到了他的公司。没有预约,不能进去,她便站在大厅安静的等着,恰好看见了宋闲。

宋闲是公司法务部的部长,和江凛铖关系很好,自然认识一向低调的毕安是何人。带着她上楼,电梯里就他们两人,倒是氛围轻松许多,他开口,“最近阿铖情绪不佳,每天晚上都去喝酒。”

毕安摇摇头,自己天天呆在画廊,已经很久没回家了。况且,离婚协议书里面写的清楚,他不会再回去,那套房子已经过户到她的名下了。

她有点意外,以为先提出离婚协议的他会如释重负,毕竟以后再也不用看见被别人暗地里看做是累赘的自己,眼下身为江凛铖好友的宋闲说江凛铖情绪不佳,这有点意外。

他摸着下巴,看看眼底一片乌青,显然最近休息的十分不好的毕安,笑笑,你们夫妻两人还真有意思,都是一样的倔脾气,有什么话都憋在心里,谁都不肯先开口,为难的还不是我们这些人。

这话不假,江凛铖心情不好,作为下属的他们遭难了。

毕安听着宋闲有些抱怨实则关心的话,脸上依旧是漫不经心的笑。

站在会议室外,

宋闲问了秘书,说江先生正在开会估计还要一会,便和毕安又说了几句话,才离开。

他在会议室内,听着耳边的下属汇报工作,只是眼神却一直盯着那巨大的落地窗外一抹纤细的身影。

她站在走廊上,靠在墙边微微低垂着头,右脚轻轻的点在脚下绣着复杂图腾的地毯上,一下又一下,很有节奏。不骄不躁,难得的耐心。

江凛铖出会议室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幕,他没说什么便快步离开。

倒是今天作为合作公司代表过来谈合作案的岑经停住了脚步,站在她的面前,低头看看她的脸,又退后几步,环抱着手臂,微微扬起唇角,似笑非笑,开口道,“怎么,做什么事情了,竟然会让江凛铖都发火。”

在会议室的时候,岑经就觉得好友十分心不在焉,语气仔细听也有些不好,双方在一个细节上产生了偏执,要是搁在以前,说不定就被岑经绕过去了,偏偏江先生今天火眼金睛的厉害,差点合作案打水漂。

出了会议室,看见江凛铖对毕安的态度,就觉得之前的疑惑被解开,也对,除了面前这个人,又怎会还有能引得喜怒无波的江先生情绪波动的人在。

毕安头靠在墙壁上,似乎在斟酌自己要如何开口,陆书意抱着一叠文件走出来,看了毕安和岑经一眼,对着岑经笑笑,快步离开,高跟鞋的声音并不清晰,因为踩在地毯上,顺着毕安的视线看过去,是背影纤细苗条的陆书意,蝴蝶骨生的十分好看。

岑经看看手表,下午五点整,眯着眼睛看看毕安,“怎么着,送你回去,还是你要等着江凛铖。”

“我还有事情问他,你先走吧。”她知道岑经平时虽然看起来漫不经心,但是工作的时候却格外认真,况且现在还是工作时间。

岑经抬脚准备走,刚走几步,却又转身快步折回来,站在毕安的面前,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毕女士,虽然他和你结婚的时候我很意外,因为你们看起来着实不般配,但是,时间看久了,我真觉得你看起来比其他任何人都顺眼。那些说你不好的,估摸着眼神都不好。”

这话不假,他和江凛铖从小一起长大,同一个小学,同一个初中,同一个高中,同一个大学,岑经敢保证没人会比自己更加熟悉关于江凛铖的一切,但是当初江凛铖在说出自己想和毕安结婚的时候,却大吃一惊,这两人着实不般配,在她之前,江凛铖不是没有女朋友,谈婚论嫁的也有那么一个,不管是样貌还是个性实在与毕安有着天壤之别,无一例外,以前那些都是容貌极佳,个性温婉的,除了现在的毕安。

毕安不意外,岑经为什么说出这样听起来有些奇怪的话,因为还有苏北星知道自己收到离婚协议书的事情,况且老话说得好,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她点点头,小声说知道了。

知道自己不是那么一无是处,知道岑经的话是想让她自信一点,不管以前如何,现在的自己绝不会成为任何人的负担。

江凛铖办公室的门开着,似乎是在等着她,毕安走进去之前先看了一眼门口的秘书室,里面空无一人。

“离婚协议书,不是已经签好拿给我了吗,今天为什么亲自来。”他开口,嗓音有些干涩,背对着她,看着窗外。

印象里,她一共来过这里两次,这是第三次。

第一次来这里是因为结婚一周年的纪念日,他再三强调希望她来公司找他一起去餐厅,不为别的,只为让有些人知道毕安的存在,她可以对江太太这个称呼无所谓,但是他却十分想让自己的太太被所有人知道。

第二次来这里是因为她和毕长历发生争执,从画廊出来的时候没有带手机也没有带钱包,打车到公司楼下,却因为没有付计程车的钱,借出租车师傅的手机给正在开会的他打电话,让他下来付钱,一直坐在喷泉边等着自己。

这是第三次,她来这里找自己,不避讳别人的眼光,也不在乎别人对他们关系的猜想,但是却是两人关系的终结点。

她站在那里,想要开口,张张唇,却发现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一句话都说不上来。停顿了一下,勉强发出声音,“为什么要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