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走出过往3

许司白也来参加了这场葬礼。后来他送她回家,毕安降下车窗,半撑着看窗外。那天正下着小雨,有雨滴刮进来,她却一直在失神,很久才反应过来有些冷。一回头,许司白正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意识到毕安回过神来,他才开口,“这样开着窗户,难道没觉得冷么?”

她看了看他,忽然想起之前江凛铖也是这样问自己,不冷吗?那个时候她其实是有些凉意的,但偏偏心里故意和他作对,嘴上说着不冷一点也不冷,其实一直觉得连指尖都在发抖,

江凛铖很有看穿人心的本事,但是又很聪明,知道给人留有足够的余地,所以从不戳穿别人,她每每这般,他最后无奈却只能道一句,你总这般任性,阿安,不过仅仅两字,在他念来,千回百转,好像包含了太多的情绪,现在想想她还真是有点眼眶酸,有点想他了。

不可否认,江凛铖是个极好的伴侣,世间难找的那种好,润物细无声一般,绕是她铁石心肠,也水滴石穿,

他很好,可是以前的毕安却不够好,在过去的几年中,两人不论是恋人还是后来的夫妻关系,他似乎总是主动的一方,离婚之后,她每每想到这些,总觉得自己内心歉意。

关上车窗,只是眼神颇为复杂,她掏出包中的保温杯,里面是温热的白水,一直握在手中,

直到下车的时候还握在手中,许司白下车,站在她面前,她先是深呼吸,然后装作脚下一软,往前一跌,许司白忙去拉她,然后手中的保温杯的里面的水悉数全部洒在了他的胸前,她看了一眼他被水浸湿的白衬衫,指指不远处的画廊,“进去等等,换下来,我很快就能烘干。”

一开始许司白准备拒绝,但看见毕安难得执意的模样,便不再开口,跟着她去了画廊。

他正解到最后一个纽扣的时候,毕安拿着一件崭新的白衬衫进来,只是淡淡的撇了一眼,然后后退了几步,脸色渐渐变得有些惨白,没说什么,放下手中的白衬衫就出去了,出门前声音有些颤抖,“这是新的,”是她之前逛街的时候准备买来给毕清的,因为一次吃饭的时候不小心将番茄酱的酱料甩在了他的白衬衫上。

门被毕安从外面关上,他虽然看见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错愕,但是却不知道为何。

许司白下楼的时候,毕安正在用熨烫机上下熨烫着先前他换下来的那件白衬衫,看见他下来,她取下衬衫,叠起来装进袋子中,递给他。“今天谢谢你送我回来。”

许司白指指身上的这件衬衫,

毕安摇摇头,“送你好了。算是谢礼,今日送我回来的谢礼。”

“我们之前什么时候需要这般客套。”他淡淡的笑,

毕安却只是定定的看着他,眼神复杂,不似平日那般,

许司白的车彻底消失在毕安的视线中的时候,她才慢慢的跌坐在沙发里,刚才,她清楚的看见他的心脏的位置,没有任何伤疤。她小声的嘀咕着,怎么会没有伤疤了。然后心中慢慢的浮现出一些念头,那些念头叫她仿佛被溺于水中无法呼吸。

宋闲挑了个周末来找她,那个时候她正在画廊角落里静静的盯着窗外树上的小鸟发呆,

吃饭的时候,突然冷不丁地问她:“你到底打算和阿铖怎么办?”

毕安迟疑了一下,放下手中的筷子,想笑一下,结果发现很有点困难。最后只说了四个字:“暂时分开。”

宋闲咽下口中的牛排,看着她,被毕安坦然地望了回去。过了片刻,带着试探,慢吞吞地说:“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毕安没说话,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才开口,“还没有全部想起来,那些被我自己假装忘记的事情,”

他唇角彻底耷拉了下去。听见毕安的话,心中那些忐忑终于被证实,因为幼年时,毕安在母亲画廊学画的缘故,很早就认识了她,后来又因为未婚妻和和的缘故,与毕安的关系又更加近了几分。关于毕安以前的那些事情,包括和许司白的一些事情他是知道的。但是也不是知道全部,

要是说五年前,因为母亲钟霜的死,毕安产生了心理创伤,记忆错乱,这还是可以理解的和解释的。

但是六年前,毕安某天忽然情绪失常产生自残行为被送进医院急救室的缘故,到现在宋闲都想不明白,那个时候,明明许司白没有和她提出分手。

吃完饭,毕安提出要去祈福,到了大音寺,寺院前坪有年迈的老僧在清扫落叶,细竹条扎成的扫帚轻磕地面,背影坦然,带着释然和不世故。

毕安抬腿,跨过门槛,能看到不远处的佛像。她拿了三柱功德香,点燃,然后跪在菩垫上,对着正前方的菩萨三跪九叩。心里默念着,不求自己长命百岁,只求保佑他一生平安。她阖上眼睛,举着香,重重的磕头,整个人安宁又诚恳。

宋闲不信这个,只在外面看着。

末末了,她出来,他和她并肩下山,她从口袋中掏出两个平安符,

宋闲接过看了一眼,“怎么两个。”

“一个给你的,另外一个你拿去给江凛铖。”她加快步伐,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宋闲右手点点下巴,看着她迅速逃跑的背影,无奈的笑笑,明明在意江凛铖,还偏偏嘴硬,说要分开。

接到平安符的江凛铖眸中闪过一丝柔情,却什么话都没说,一直紧紧的握在手中。恍惚之中记起,几年前,毕安的病情开始慢慢好转的那段时间,她总是喜欢在清晨六点爬山徒步去临锡的西边的寺庙之中,一个人安静的坐在寺庙的院子里的石凳子上,不说话,就是那样安静的坐着,身边的石桌上放着一壶茶,那个茶壶上面绘有素净的图案,很雅致。

但是他却从未见过她喝一口。

他一度很好奇她是否喜欢喝茶,可是若是不喜欢的话,为何每日固定要让寺庙中的小僧侣帮忙泡上一壶,然后捐很多的善钱。

后来两人之间已经变成了颇为熟识的关系,他便提及此事,她只说需要一个每天促使自己不论风雨都去寺庙的理由,因为小僧侣会泡茶等自己,所以她得去,走那么远的路去寺庙,沿途可以看到很多人很多事,心里也不会那么空荡荡的,

他明白了,那个时候的她只是想给自己找一个寄托,好让自己觉得还有人在等待着自己。

那是江凛铖最为怀念的时光,在临锡的那两年,有她,有自己。

清晨的朝阳,温和的洒在她的身上,落在她的周围,碧绿的叶子在杯盏中上下摇曳,夹缝中盛开的小花,寺庙的有节奏的木鱼声,鼻尖淡淡萦绕的茶水香,现在想起来只觉静谧祥和。

今日毕安答应了师兄,要去疗养院帮忙,阳光很好,空气也清新。刚刚下过一场小雨,残留在叶子上的小水珠,折射出有些灿烂的光。

忙碌之后,她坐在花园的长椅上,看着不远处的病人,想到了自己。

五年前的整个春天,毕安辗转在各大心理和临床药物治疗的研究所里,只因为她的父亲需要一个不管是精神还是身体都健康的女儿。

有护士在她手腕上扎了一针,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她便觉得眼前花的厉害,胃里翻江倒海,然后不能进食,靠注射营养液勉强维持生命,直到不舒服的感觉全部消失,她才能被放回去,才不会被关在封闭治疗室。

那段时间,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大概是第三个月的时候那天,是个阴雨天,药物反应很严重,回去的时候,她说想要一个人走,便支开了父亲派来跟着自己的人,她头晕的厉害,脚下也轻飘飘的,最后眼前一片模糊的时候,伸出手想抓住什么,却只剩指间抓不住的空气。她躺在地上,耳朵听不到任何声音,全身都麻木了,毕安蜷缩在地上,无助的,蜷缩着,然后有人把她抱了起来,她的视线太模糊所以看不清那个人的面容,她的耳朵也听不见,所以也听不见那人的声音,只有鼻尖嗅到的檀木香气,是最后的记忆。

醒来,鼻尖是熟悉的消毒水的刺鼻的气味,她知道自己在医院。

那个好心人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

现在想起来,心里其实或许猜到了那个人是谁,只是一直不想回想起那段令人心生凉意的日子所以顺带着连那个救了自己的人也一并忘记。

出了疗养院,回去的路上,她心不在焉,还没走几步,一不留神便踩进了水洼里,于是鞋子和牛仔裤的一部分都狼狈地湿透。但她也终于因此而回神,她站在医院门口等待计程车,心中计划着接下来的打算,一辆黑色的车子缓缓地滑到了她面前,驾驶位的车窗接着便缓缓降下。

“要去哪里?”陆书意开口,

她想了一下,没有拒绝,冲她弯了弯唇角,便绕到另外一边上车。

在车上的时候,陆书意看看后视镜里面的疗养院的牌匾,南川市二附院,有名的精神科医院,问她:“你怎么会在这里?”

“从这周开始,每周来帮忙,顺便学习一些专业知识。”

“嗯。”陆书意知道毕安重新开始学习放弃了五年的心理学的医学知识,也知道她近来在努力改变。

“那你呢,你下班并不是这条路。”毕安看了一眼周围环境,都是医院,

“有人住院,我来送东西。”

她放下手中的保温杯,抓住重点,“谁住院了。”又回头看了一眼车后座放置的几个袋子,里面的檀木香气很淡,但是在刚上车的时候,毕安就清楚的嗅到了。

陆书意先是撇了毕安一眼,然后停顿了一下才开口,“江先生昨日胃出血,在医院急救,医生说需要住院休养。”

毕安可真的有点吃惊。她知道他一直有胃病,没想到会这样严重。他从商多年,饭局上滴酒不沾是不可能的,时间久了,就落下了胃病。顿了一下,最后还是问了出来:“严重么?”

“江先生在饭局上突然胃出血,吐了300CC的血,后来就被送去了医院”。这事发生的突然,没有几个人知道,他怕知道的人多了,来看他,到时候人多他还嫌吵,便叫陆书意注意一下,不要消息传开。

“别说啊,要不是江先生这次住院,我一直以为他属于钢铁般的体魄,不会生病也不会住院。”陆书意果真是七窍玲珑心,几句话说的毕安的脸色慢慢沉了下去。后来毕安便一直低垂着眼眸,没有说话,她发现自己心里有点难受。某个地方被触动,不容忽视。

车子停在南川大一附院的门口,陆书意说,“我要先去把换洗的衣物送去给江先生,只要十分钟,你可以等我一下吗,”

毕安觉得心情实在有些复杂,就是可以感受到胸腔内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阵阵的泛着疼,思维的迟钝是因为感受到一股抑制不住的颤抖和恐慌,因为陆书意口中的300CC血,

她解开安全带,跟着下车。

她想的很清楚,提出分开是因为害怕自己再次伤害到他,但是现在是他生病的时候,就算出于礼貌也该去看看他,况且她是真的很想亲眼见他一面,确定他无碍,这样才能心安。

看见她的动作,陆书意试探性的问道,要不要上去看看江先生,若是他看见你去了,一定很高兴。说着又瞥了一眼毕安的表情,依旧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似乎没什么波动的表情,只是她却忽略了毕安的左手一直紧紧的攥在一起,如果这个时候掰开她的掌心,或许可以看见渗出的血迹,她在心里担心一个人的时候总是无意识的做出自残行为。

毕安跟着陆书意上楼,这实在是令陆书意有些意外,若是搁以前毕安的个性或许直接淡定的走开。

到了医院他所在的楼层,陆书意轻车熟路,推了门进去,毕安起先在门口踟蹰了一下,似乎是在犹豫,但是不过几秒,还是跟着走进去,是一间极宽敞豪华的套间病房,离他最近的地方摆着一束玫瑰,上面还带着露珠。

毕安站的远远的瞅了一眼病床上的人,闭着眼睛,似乎睡得很不安稳的模样,一直微微的蹙着眉,陆书意在整理带来的衣物,她便找了个沙发坐了下来,随手拿起茶几上的报纸,慢慢翻起来,都是财经类的报纸,上面那些数字还有股票汇率毕安看不明白,翻了几页便放在了一边。或许是那沙发太过柔软舒适,她只觉的倦意袭来,竟迷糊了起来。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睁开眼睛的时候,病房内只剩他床边那一盏小小的光线十分柔和的台灯。

他正在看文件,见她睡醒,只抬了一下头淡淡的瞧了她一眼,也不说话。只当她不存在般。

毕安琢磨琢磨,也就没说话,心里到底有几分懊恼,原先打算坐在沙发上等陆书意收拾好东西就离开,怎的竟然在这里睡着了。

再偷偷的撇一眼,他心情好像是好了许多,甚至细细看,灯下连棱角都显得柔软和了许多,饿意袭来,她站起身,注意到茶几上已经摆满了盒子,上面的标志她很熟悉,FLY,

毕安知道他不挑食,就算是以前自己一时兴起胡乱搭配的那些菜系他也会眉也不皱的全部吃完,可是在外,他有的选择的时候总是对饮食格外考究。

到现在,她才明白,江凛铖对自己到底有多包容,甚至在吃饭这样的事情上,后悔两字真的让人心酸。

他拿着钢笔在文件上签字,房间内太安静,甚至连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都能听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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