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番外四 关于婚姻
我是毕安,今年二十四岁。已经从临锡治疗所归来南川,有了男友,生活很平静。
回老宅刚一进门就看到父亲毕长历坐在沙发上,拿着报纸,
我走进去,恭恭敬敬,“您好”,
如果排除血缘关系,在别人的眼里这或许根本不是父女之间的相处,
可是很多事情在我心里隔阂早已深深刻印,并不是彼此假装平静就可以当做以前的所有发生过的事情都是一场梦。
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我面对父亲毕长历似乎总是感觉到距离,在人情世故方面总是过于愚钝,
看看周围的人,一比较便显得我这个人更加刻薄冷淡,
男友江凛铖,一举一动丝毫不可挑剔,若开口必定叫人找不出任何疏漏之处,
毕清不必说,举手投足里透露的都是自信,冷静,眼光精准不容置疑;
宋闲也一样,平时嬉笑调侃惯了,遇到正经事却又毫不含糊,脸色一板就让人战战兢兢,不论指点还是批评都是一针见血;
和度温柔优雅待人接物总是好的没话讲,
却独独我一个,不懂得与人如何相处,哪怕面前这个人是自己的父亲,
父亲毕长历闭着眼,慢慢地说:“阿安,你对我太尊敬了。”
我听了这个话,索性抿起嘴静默,面对父亲毕长历是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情绪的。
头发花白精神也没有以前矍铄的老人睁开眼看看我手腕上空空,“每回见你,之前给你的首饰你都没有戴过。”
毕长历连我的生日或许都不记得,那些礼物,都是许漾准备的,
许漾知道我对她还是有些不喜,但是作为继母来说,许漾做的合情合理,每件事情滴水不漏,她送礼物的时候总说,安安,这个年龄的女孩子该有的首饰总是要有的,
“那些都太贵重了。”我摇摇头,说实话,我对许漾算不上欢喜,也算不上厌恶,感情是一件很狡猾的事情,
我有自己的母亲,便不能很平和的对待许漾的身份。
“并不贵重。”
毕长历淡淡地说,“以后等我不在了,我的所有东西都是你的。”
我因为这句话,滞了滞,回了一句,“不,你的那些还是留给毕清。”
记忆中好像被撞击,十二岁生日那天放学回家背着书包刚走进大门,便远远地听到了来自大厅的争吵。
在我的记忆里,那似乎还是父母之间的第一次如此激烈的争执。
在我的眼中,母亲钟霜一直端庄典雅,虽然郁郁寡欢,却总是举止得宜,从不乱发脾气。
我从未听到过母亲那样决绝的口吻,几近声嘶力竭:“毕长历,我告诉你,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不要想着离婚!”
然后便是父亲大声的怒喝:“那我也告诉你,这不可能,离婚已成定局,而且离婚之后你们休想从我这里拿到半分财产,当年钟家欠我的,我会一分不差地全部讨回来!”
“毕长历,只要我还活着一天,离婚你休想!”
“我们早就没有感情,你放过自己也放过我”
“毕长历,我放过你,可谁能放过我呢”,母亲钟霜终究是走到了死角处,再难隐忍。这番话是对过往人生的满满质疑与不舍,夫妻生活原来这样脆弱不堪。
我站在门口,听着自己的父亲的话,看着自己的母亲声泪俱下,一言不发只是双手抓住书包带子的指甲变得苍白,只是觉得心生疲惫。
不是没有猜想过事实到底如何,却没有想到竟然会这样简单而老套。
父亲怒目圆睁,表情几近狰狞。母亲寸步不让,脸上却挂着两行清泪,多年来的面和心不和再也维持不了,
一个叫做许漾的人的出现,就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只轻轻地拨了一下,这座宅子的平静便终于失衡。
老套的爱情故事,我的母亲钟霜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见到了我的父亲毕长历,并且一见钟情,
起初外祖父是不满意这门婚事的,毕家在南川名声不可小嘘,但是世代从商,
而钟家书香世家,不愿过多与商人打交道,钟霜是著名的国画家,要说及婚事,毕长历并不是最好的选择,可是外祖父,最后耐不住自己女儿的苦苦哀求,还是答应了这门婚事,
开始的几年,的确是有过短暂的平静的,当然也只是短暂的平静而已,
从我有记忆以来,父亲很少回家,就算回家也总数不清的争吵,一杯茶的温度都会引发一场激烈的争吵,
我很看不惯父母之间的争锋相对,所以面对婚姻这样的话题也充满了负面情绪。
很少会愿意主动回去老宅,我与父亲毕长历之间的相处很好的解释了话不投机半句多的含义。
走出老宅的院子,想起昨日说好了与和度今天一起吃饭,便去了dininghall,
刚一进门,经理眼尖,认出了我,忙迎了我往里走,这里是以前外祖母留给母亲的产业,母亲去世之后便自然给了我,
其实我自己并不经常来,请了专业的人管着,宋闲毕清他们倒似乎很喜欢来这里,美名其曰照顾生意,
我笑,这里的盈利每月原封不动的放到了母亲生前建造的福利院中,自己怕是担了人情还没有任何好处的,
“毕先生他们也在,是去他们那边吗?”经理过来,小声说道,
我摇头,“我就是饿了随便来吃点东西,两个人,你随便给我找个位置就行”
经理也活络的很,忙带了我去了一楼的开放式用餐地,没几分钟就看到了和度,额头上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估计是跑来的,
我远远的冲着和度招手,
和度放下背包,说话也有微微的喘,“阿姐,你来多久了,我要走的时候组长又说我上次交上去的论文有几个地方要改,耽误了时间,走路上又堵车,我从前面跑过来的”
我点了一个柠檬鱼,铁黑椒牛柳,拔丝香蕉,酒酿桂花莲子粥,
抬眼就看到了两个人,那张唇红齿白的俊俏脸蛋可不就是吸引去了和度全部视线的宋闲,
宋闲右边便是脸上微微带着笑的自己的男友江凛铖,
“你俩什么时候过来的?”这种大提琴般低沉的声音,配上永远带着微微笑着的表情,只一遍便会印象深刻,也难怪那么多的女人明里暗里都喜欢江凛铖,
我抬头,江凛铖一身格外打眼的深灰色休闲西装,眼睛微微一眨,瞬间就眨出了无限风趣,
他朝着我的方向走过去,很自然的捏捏我的耳垂,呼吸在我的旁边洒下,“待会一起走?”
我伸手抓住他的手,“好,你今日有饭局?在这里?”
他点点头,昨日他与我通电话,说今晚有个饭局。
现在出现在这里,无疑今晚饭局的地点定在了这里。
圈子里的都是人精,知道这是江凛铖女友名下的产业,可不是投其所好。
“少喝些,你的胃不好,”我捏捏他的手指,小声的开口,微微蹙眉。
交往已有一年多的时间,我知道他的饭局不算多,但是饭局上少不了酒,胃不好,故每次饭局之后总会吐得厉害,要修养很久。
晚上十一点,我正在沙发里窝着看电影,恐怖电影,正到关键处,门铃响起,下意识的呼出一口气,
等到门铃第三次响起的时候,才穿上拖鞋慢慢走过去,先是透过屋内的电子显示屏看了一眼门外的来人,这才打开门,
他缓过神来,一把抱起我,
我只觉得天旋地转,脚下一空,下一刻就发现自己被紧紧圈在他的怀里,
江凛铖的怀抱是不可思议的温暖,看着我,眼里满满的都是笑意,他低头吻住我的唇,辗转吮吸,越来越激烈,
我很快就觉得有些晕头转向,被他弄得全身软绵绵的,再清醒的时候我和他已经一起躺在沙发里,这沙发还是之前他陪着我去买的,说沙发得大些,才舒服,当时没明白什么意思,现在看起来,明白了。
“你闻上去倒是一股酒味,喝多了吧?”我去厨房给他泡蜂蜜水,
“只喝了一点儿。”江凛铖斜斜地倚在沙发上,一只手搭在扶手上,姿态慵懒,眉目如画,长长的睫毛半垂,有些倦意。
我递给他蜂蜜水,抱着抱枕走到他不远处的单人沙发坐下,看了他一眼,将电影暂停,
江凛铖的表情看起来像是有些难受,眉毛浅浅地蹙起,眼角微微上挑,因为垂着眼睛,眼皮上可以看到两道清晰的褶痕,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
薄唇微抿,良久才开口,“今日饭局,认识很久的朋友带着他的妻子一起出席,我很羡慕。”
“哦,”我手里握着遥控器,低着头,漫不经心的搭着话。
“去洗澡,一股酒味,”我将手中的遥控器扔在一边,走到他面前,捏捏他的脸颊,
他按按眉心,又亲亲我的唇,才站起来,唇角依旧好脾气的挂着笑。
自从交往以来,他给我足够的耐心,足够的包容,足够的理解,这才都让我觉得思绪有些混乱,我其实很抗拒婚姻,但是,若是和他结婚,未尝是一件不好的事情。
临锡的那一年多的时间,他对我如何,我清楚,
他一定不知道我其实早就记起来了。
今日,我去寇塔买咖啡,遇见宋闲,他笑眯眯的看着我,
我被他这个样子弄得心里发憷,“干嘛,为什么对我这样笑?”
“好事将近啊,毕安,”他环抱双臂,眼神中都带着笑意,
“这话什么意思?”我实在不清楚他话里话外的意思,
“江凛铖,前些天去出差,给你订制了戒指,不是说一回来就要拿给你?”
我愣住了,戒指?
前几天,他出差回来我去接他,他在车上提到关于结婚的事情,我说自己现在不想考虑这些事情,他便将话题岔开,也并未送我什么礼物,
所以那个时候,他那么欢喜,是想要给我戒指,求婚是吗?
周日的时候我和他一起回了老宅。
刚一进门便被江母搂在了怀里,拍了拍我的脸颊,又摸了摸我的胳膊,说:“阿安,你太瘦了,比上次来还瘦了一点,是不是阿凛欺负你了吗?”
听到这个话,我笑起来,他要是欺负我,那其他人岂不是要杀了我,
江凛铖在旁边清咳了一声:“妈,我哪敢欺负她。”
江家的阿姨在厨房里准备中饭的时候,我去帮了点忙打了回下手,最后的时候又自己完整地做了一道红烧鱼。
其实阿姨的手艺比我要好很多,这道菜也只是做做样子。
因为爷爷喜欢红烧鱼,所以特地去学的,
整个江家,我觉得每次和爷爷说话,是最煎熬的时候,他太严肃了,我有点发憷。
我一丝不苟地按照之前学的那些流程去完成,所以最后的成果还不错,
虽然中规中矩,倒也算不上难吃。
江老爷子很给面子地咽下去。
吃饭的时候,江母亲自给我盛排骨汤,
“最近工作忙不忙?”
我回答,“不忙,画廊有苏北星打点,没什么事情要我去管的,我想画就画几笔,不想画的时候,就不画。”
江母又说,“有没有计划什么时候结婚。”
我瞬间就僵住了,交往之前,我和江凛铖说的很清楚,我对婚姻,有些恐惧,因为从小到大看惯了父母之间支离破碎的关系,所以没有结婚的打算,
但是眼下,江母的话,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阿安还小,再等等,”他自然的接过话,又往我碗里夹了一块牛肉,捏捏我的手,小声在我耳边说,“好好吃饭,不要走神。”
江老爷子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我也看见了,低下头将牛肉塞进口中,
“我以为你很着急,不是之前还求我让你们结婚?”老爷子轻飘飘的扔下一句话,
我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江凛铖想和我结婚,我知道,他知道我不想结婚,所以从未逼我面对婚姻这件事情,我也知道,
但是老爷子的话,让我觉得有些酸楚,
一直以来,是我太任性了,一直自私的考虑着自己。
从未换位思考,站在他的角度考虑。
过一会儿江母想岔开话题又说:“多吃一点,健康才最重要。”
后来在回去的路上,我撑着下巴看车外,在想,怎么开口,关于结婚的事情,关于那戒指的事情,
“朋友前两天送了两张画展的票,我周五要出差,你和苏北星一起去看吧。”
“嗯。”
“你昨天去看什么电影了。”
“嗯。”
“阿安,你有些心不在焉。”
我转过头来看他,其实一直在听,只不过心里装着事情,不知道说什么,
“原来你在听啊。。”
到了我住的公寓楼下,我的手腕便被他捉住。
“今天的事情,你不用放在心上,妈妈那里,我会去说,结婚的事情我不会逼你,我和你交往,结婚还是不结婚,只要你高兴就好,”
我看着他,叹了一声气,
他实在太体贴,叫我倒是心里乱的很。
“你不上去?”我看了他一眼,问道,
他下意识咳嗽了一声,似乎掩饰他对我的话的诧异,的确,我很少会有这样主动的时候,
光滑的电梯门映着我和他的身影。他紧紧握住我的手。
刚一进了公寓他就把我拦腰抱起,只觉得天旋地转,而后便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主卧的床上,他则在我的身边,
黑暗中连细碎的喘息都带着诱惑。
他的指尖微凉,轻轻点在我的心尖处,“这里,有我的位置吗?”
这话听的我心里有点难受,一直以来是我太冷淡,才会让他患得患失,我点头,握住他的手,“结婚吧,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