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弥补

毕安回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转头看向一直低着头坐在走廊门口椅子上的女子,然后慢慢走向苏北星的方向。

苏北星的心此刻好像被溺于水中无法呼吸,时隔多年,再一次体会到那种无力感,当初父亲被母亲杀死,自己无法改变,现在岑经遭遇事故躺在这里,她依旧无法改变。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成了那种心冷冰冰的人,对谁都不会付出感情,苏北星一直以为没有感情就不会受伤,不会再一次如坠深渊。可是感情总是在潜移默化中根深蒂固,等发觉时早已烙印在心尖,不可自拔,如鸩止渴。

毕安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轻声问,“星星,你在想什么?”

苏北星看向毕安的眼神愣怔怔的,几乎是下一秒就回答,“我在想,他一定不会有事,他说要一直陪着我,既然我还活着,他又怎么能有事。”

毕安自工作以来,在医院里见惯生离死别,也知道一向冷静的苏北星忽然失去理智是因为什么,坐在她的身边,“后悔吗?”

她问苏北星是否后悔,没有更早的答应岑经,后悔之前那么长的时间,都不敢接受岑经对她的心意。

苏北星点点头,又摇摇头,看向身边的毕安,“我不知道,很多人说我是薄情寡义的人”

从十一岁父亲去世,母亲入狱,她被送往福利院,一直到十四岁被岑经母亲收养的三年期间,她在福利院看了太多人情冷暖,渐渐心生凉意。

“我十四岁的时候开始认识他,这么多年,我们的心意是相通的,我在想什么不要说出来,他都能清楚的知道,他活在阳光下,而我置身于黑暗之中,我曾一度很自卑,怯懦,面对他的感情唯一的方法就是逃避,好像这样就不会被人发现我令人不齿的曾经。”

“只要想起父亲的死,我曾一度怨恨为什么当初死的不是我自己。”

“他在知道我被长期殴打之后,曾握住我的手,告诉我,任何人生下来都是宝贵的孩子,哪怕遭遇过磨难,最后也会被疼爱,被珍视,他说只要我还肯爱这世间,他便会爱着我。”

二十岁的岑经在知晓,关于年少就有白发,活的隐忍并且小心翼翼的,苏北星的所有过往的时候,曾奔溃落泪,第一次觉得那么的无力,他心疼的快要窒息。

他无法想象亲眼目睹父亲被母亲杀死的苏北星到底会多恐惧,

也无法想象长期被母亲殴打到身上全部都是伤疤的苏北星会多么的绝望。

苏北星无声落泪,情绪起伏太大,以至于连后背都在颤抖。

“爱一个人本来就是怯懦的,小心翼翼的,不是吗?”

苏北星因为毕安的话眉头猛然一蹙,

是,毕安说的没错,她的小心翼翼很大部分不是源于自卑的情绪,而是因为太在乎。她很在乎岑经,他的一举一动,他的一笑一怒,都早已在无形之中牵引着她所有的悲喜。

毕安后来什么都没说,轻轻的拍了拍她瘦骨嶙峋的后背。

接到支漾电话的时候,她把收到的那个盒子扔进垃圾桶,若打开便可以看见精致的华丽的婚纱,足足十层,似花朵般绽放,

戚离靠在椅背上,偏过头看着驾驶座上的支漾。

“看什么。”他注意到她的目光,但是专注于路面交通,没有去看她。

“为什么哭。”

“什么?”戚离下意识地否认,“我没哭。”

“我走出机场的时候,你的眼角还挂着泪”。”他一针见血,

“戚离,我听得到也看得到,难道你现在对我都不愿意说实话?”

她一向知道他的敏锐,只是没想到自己情绪被他看得清楚。

她深吸一口气,

支漾久未得到任何回应,一扭头便看见她紧紧蹙起眉,眼里满是悲哀和倔强,

他就这样紧紧的握住她的手,想要给她一点力量告诉她不必害怕。

“你不需要去见杜华堔。我去和他谈。”

他这些日子明明在珣城,又怎么知道杜华堔到了南川?

“你不要管这件事情。”戚离知道杜华堔出现就是为了再次将自己带走,也知道那个人的心狠手辣,她惧怕,惧怕支漾与那人发生冲突,会受到伤害。

支漾因为她的话讥讽的笑笑。

这是认识以来她头一次以这样决绝的姿态来拒绝他的好意,连掩饰一下都不屑。

“好。随便你。”

戚离下车之前,他才忽然开口,“在你心里,我算什么?”

回应他的只是关上车门的声音,她瘦削的身影往医院的方向走。

支漾气得一圈砸在方向盘上,她明明这些日子一直在失眠,在心不在焉,在惧怕杜华堔,可是为什么自己提出要去见杜华堔,她却拒绝。

仿佛他的关心只是多此一举。

他早就想和她把事情都摊开来讲,支漾想告诉她,我不在乎,不在乎你们的过去,也问问清楚到底在她心里自己到底算什么?

戚离走进诊疗室的时候是下午两点,阳光很温暖,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呢,她躺在软椅里,唇角带着微微的笑意,

“十一年前,我十五岁,一日,在街道上被一辆车撞到,那辆车没有停下来,反倒是后面跟着的那辆红色跑车里的人迅速下车,问我有没有受伤,他对我伸出手的第一眼,我看见了他眼中星光攘攘,原来这世间还会有人的眼睛这般纯粹干净。”她因为记忆深处的往事而逐渐变得平和,一扫多日的倦怠和厌弃。

她跟在他身边,从十年前从南川监狱出来。

她陪伴着他,在简画思去世之后。

她看过他太多的模样,或高兴,或悲伤,

戚离喜欢支漾,是不能说出口的事情,因为她快要死了,

“不要害怕,戚离,”她紧紧握住躺在软椅里的女子的冰冷的手,试图传递给她几分自己的温度,无声之中,毕安下定决心,这一次,我不会放下你离开。不会像十年前的那天一样,听见了你的哭声最后却转身走开,这一次,我来护你。

“我知道他一直派人跟踪我,我收到了当初那件婚纱,还有那枚戒指。”戚离闭着眼睛,声音带着几分心酸和厌恶,

“我就快死了,他还是不愿意放过我吗?”

戚离结束治疗,走了好一会的功夫,毕安还维持着片刻之前的姿势,双手紧紧握拳放在身侧,恍恍惚惚听见有人敲门的声音,

门从外被推开,是文潇筱,多日未见,依然明艳照人,她穿修身礼服,外套白色皮草,雍容华贵,

毕安看了一眼,没说话,等着文潇筱先开口,

“毕小姐,下周三是杜老要带戚小姐回去新西兰的日子……”

杜华堔不出面,转而叫文潇筱来做传声筒。

毕安不愿听,立即斩钉截铁打断。

“只要我还活着,便不可能。”

江凛铖正在聆听下属讲话,手边的手机响起,下属瞪大眼睛偷偷瞄一眼,主位上的江先生,眉眼间多了一分柔情,

对着下属比个暂停的手势,走到窗边,接起电话,这幅模样简直叫所有会议室的人大跌眼镜,所有人都知道江先生最讨厌有人在自己会议期间拨打电话过来,但是有眼尖的发现,这人不仅在会议期间打电话过来,最重要的是打的还是江先生的私人电话。

毕安结束最后一个病人的治疗,看着电脑屏幕道:“今天是情人节。”

江凛铖有些想笑,结婚三年多的时间,她第一次和自己主动提及情人节。

他嗯了一声等待着她的下文,

阳光打在毕安的脸庞上,嘴角笑意微露:“我有礼物要送你。”

下午四点十五分,江凛铖结束会议,暂停分部下属的工作汇报,搁置正在签署批阅的文件,长腿迈出自己的办公室,员工见大老板出来,议论声戛然而止,纷纷停下手头工作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