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流年过往2

下午是学校举办的新生欢迎会,第一个项目便是新生代表发言。毕安找到大礼堂的时候,里面已经挤满了许多人,问了几个人才找到自己的班级的区域,她选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过了一阵,同学慢慢到齐,大家都跟自己的熟悉的同学坐在一起,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毕安戴着耳机,里面是轻柔的钢琴曲,戴着黑色的棒球帽,遮住自己的视线。

然后,某一刻,瞬间安静下来。

她摘下自己的棒球帽,是校长发言。“首先很欢迎今天来报道的所有的新同学,未来的三年,你们即将在珣城市一中度过。光阴似箭,望同学们抓住自己宝贵的时间,三年后考上理想的大学。”

底下稀稀拉拉地回应。有人小声嘀咕,果然是一中,时刻离不开大学的话题,离不开学习的话题。一中的成绩在珣城有目共睹,进入一中,就等于一脚跨进了重点高中。

后来的话,毕安有一耳朵没一耳朵的听着,过了大概二十分钟,主持人说,下面有请今年中考第一名来代表新生发言。第一名一出现在台上,底下又是一阵小声嘀咕声,

所以,现在的情况....早上那个造型夸张的黄毛,是中考的第一名。离满分只差了一分,还是语文扣的分数。

全省的考生都输给这个杀马特了?

毕安有些想笑,听着身边同学们的唏嘘声,更是觉得讽刺。

个子不高还秃顶的校长十分热情的忽视了许司白的黄发,亲切的拍拍他的臂膀:“来,自我介绍一下吧。”

整个大礼堂鸦雀无声。

“我是许司白。”干干净净的声音,不高不低,少了几分慵懒随意,多了几分认真。

毕安看着台上的面容,甚至忘记摘下还塞在左耳中的耳机,愣怔怔的看着,然后乱了呼吸,他的眼睛太好看,很明亮,很温和,不锋利,不尖锐。然后她就睡着了,失眠的很多日之后,第一次在大礼堂,这样嘈杂的环境下睡着了,睡得十分的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大礼堂已经几乎没有人了,打扫卫生的阿姨说,同学,早就散场了,你怎么还在这睡着。

毕安抱歉的笑笑,忙背起书包站起身离开。

傍晚去的时候,毕安一进门便看见楚奶奶围着围裙在院子里拽小葱,院子里有葡萄架子,也有小葱,小蒜,她忙跑过去,帮着拿竹扁框,看见毕安,头发用簪子盘起来的楚奶奶笑,“来了,孩子。”

她点点头,“妈妈说她有些头疼,不能来了,让我转达歉意。”

“无碍,你母亲的身体近来总有些反复,你闲的时候不妨带她去医院瞧瞧。”说着两人便进了屋子,

楚家室内的装饰十分有格调,古董玉器精致,楚奶奶年轻时留洋,归国之后在大学做文学史的教授,可是客厅的一角,引去了毕安的全部注意力,挂在墙上的那些画,一幅幅,清晰明媚,色泽却极其绚丽夸张,

她望着,不由自主地走近,伸出手,摸了摸那有些抓不住的云烟,水底的褐石,纯洁到一尘不染,渐渐的心里感受到源源不断绵延牵连的温暖。

毕安见过许多画,母亲钟霜是个画家,展出的画不在少数,可是第一次,心里感受到不一样的情绪,那样的温暖,那样的安宁,那样的静谧。

看着她盯着那些画,移不开视线,楚奶奶笑,“那是我家孙子画的,”

毕安渴慕着温暖,害怕孤独,惧怕冷寂。

“嗯?”听见楚奶奶的话,毕安转身,便迎上刚从厨房出来的人的面容,那个少年,染着夸张的黄色的爆炸头,却反差的手里拿着一个苹果,嘴中塞的鼓鼓囊囊,面孔在金色的碎发中,看不清晰,但那双眼睛,却让毕安再难忘怀。

从那日起,毕安终于有了光明正大的喊他名字的机会。

从那日起,许司白终于有了光明正大的走在她身边的借口。

听完毕安的话,佟歆倒是颇感意外,“黄色的头发吗,很意外,总感觉他十分的循规蹈矩,原来他也有过叛逆的时期。”印象中,从第一次见到许司白开始,就觉得他的身上有着超乎同龄人的克制与隐忍。原来他也是有过这样张狂又肆意的时期,只是自己没有看见,现在听见了毕安的话心里稍稍有些遗憾。

她点点头,笑了,只是眼眶却有些酸涩,鼻子也有些酸楚,“是的,许司白有过这样的时期,叛逆,暴躁,却很善良。”

捧着下巴的淡青色长裙的女子挑眉,暴躁,这很难与自己认识的许司白沾边。

“时间不早了,佟歆,下次,我们还约在这个咖啡厅吧,我觉得这里的环境很好。”毕安看了一眼咖啡厅西南方向的时钟,上面的时针已经指向了七的位置,窗外的天色也变得暗沉。

两人再咖啡馆门前,一南一北走向两个方向。

只是先转身的佟歆却没有看见早已泪流满面,抓着自己的心脏的位置,快要难以呼吸的毕安。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默念着,还好,许司白,还好我没有忘记那些属于你的时光。

江凛铖是深夜回来的,从机场直接回到了病房,那个时候的毕安闭着眼睛假装自己睡着了,可是却清楚的听着他开门的声音,感受他拥抱自己的温度,以及嗅到他身上让人心安的檀木香气。可是她却紧紧抿着自己的薄唇,装作熟睡的模样,没有开口。

“你睡了很久了,还睡得着么?”江凛铖终于慢悠悠地开了口。

下午两点十分的时候,毕清送来了许漾煲的红豆粥,她恹恹的吃了几口,便说自己没胃口,推到了一边,他看她唇色也有点发白,心里有些担心,没说什么,收了红豆粥,待她睡下一个人又去了主治医生办公室,“她今天有点不舒服,”

钟为翻病历,皱着眉,没问题啊,她现在各项指标都正常的很,怎么会突然不舒服,

江凛铖不质疑钟为的专业能力,但也没说话,沉着脸色,沉默了一会,自己只是离开了一日的功夫,怎的她又情绪忽变。

看他这模样,还是钟为先开口,“江二,说真的,你在意的过了头,有时候你多给她一点空间,让她有属于自己的余地,”

钟为和江凛铖从小一起长大,又怎会看不懂他对毕安患得患失小心翼翼的情愫,但恰恰又是因为太了解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所以才敢开口劝他一句,

回病房的时候,江凛铖动作很轻,看她没戴眼罩,侧着身子,蜷缩着,依旧是防备性很强的姿势,不由得微微蹙起眉,她说了好几次不喜欢在病房里继续待着,他虽面上直接忽视她的话,但是一直私下问能不能尽快让她出院。

她虽闭着眼睛,但一直没睡觉,他的脚步声,她很清楚的能分辨,几年前,眼睛看不见的那段时间,听力变得格外突出,脚步声停在自己面前,空气都变得慢慢安静,她觉得发顶一片温暖,是他温热的手掌心,

她僵持着片刻前的姿势不敢动,生怕他发现自己装睡,

耳畔掠过一阵温热,檀木香气近的让她屏住了呼吸,

他慢慢开口,“到底拿你怎么办才好?”

她心一沉,掀开眼罩,面无表情地对着他。

他脸色变得快,瞬间就变成了面无表情。直起半弯的身子,退后几步,双手交叉叠抱在胸前,看着她,不发一言,

毕安左手拽着手中的抱枕,“江凛铖,你还真是,”她没说后面的话,左手按着眉心,嘴角无奈的勾起,“算了,没事,”摆摆手,又躺下去,

门外响起敲门声,

她闭着眼睛不说话,江凛铖看了她几眼,抬腿往门的方向走,

开门的瞬间,敲门声挺住,继而是陆书意的声音,“江总,文小姐提出,需要和您见一面。”

“我不是说没时间,让她有事和公司宣传部联系吗?”江凛铖的声音很轻,但隐隐有些不耐,

毕安躺在床上听着,倒是听出了江凛铖的不耐烦。有些想笑,难得也有他不耐烦的时候,她以为他一直都是随意从容,没有会让他心烦的时候。

“但是,”陆书意似乎有些为难,听见江凛铖的话,又想起文潇筱那边催的很紧,其实说到底她是存了私心,想看看在这样的感情里面,到底谁才能笑到最后,她一直很介怀自己竟然输给了毕安,就算是现在的文潇筱,也比毕安好上十万八千里。

“下周一,下午三点,告诉她,”江凛铖说完,陆书意又说了一些公司的事情,门再次被关上,一片安静,她抱着靠枕坐在床上,随着他每一步都紧紧盯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左手斜斜撑着下巴,又是和他对峙,

他倒是悠然自得,坐下,陷入柔软的沙发里,手边是一沓文件,正交叠着双腿坐着。

“你大可以不必这样,熟悉的都知道我们离婚了,

“所以呢,”他手中依旧捏着往常用的钢笔,一脸平静的开口,问她先说什么,

她笑,人畜无害的模样,语气却很不友好,

“这里,不需要你,江先生。”她语气生硬,想说,就算你不在这里,我也会好好吃饭,好好休息。没有你在这里,毕清会经常来,许漾也会经常来,所以,没有你在,我也会活的很好,所以,我不想再变成属于你的牵绊,也不想因为我的存在,让你总是布满愁容。

“你存心推掉很多公司的会议,偏偏陆书意每隔一天都要来汇报工作,是想让我看到你多忙,然后因为我,却只能待在这里,你想让我对你心怀感谢还是歉意?”她一口气说完自己想说的话,便不开口,停下来,

他合上手中的文件,“说完了?”慢慢悠悠的语气,尾音微微上扬,“这就说完了,我以为你有很多话要说。”

“这不是你的风格!”

“我的风格是什么?”他眼睛很黑很亮,专注的看着一个人的时候,好像所有的色彩都陷入了那双眼眸之中,叫人心里慌的厉害,他不过离开一日的时间,她忽然情绪大变,对着自己也不似之前的平和,这样的改变的起因是何,他现在还不清楚,所以只能静观其变。

毕安下意识咽口水,才开口,“拖泥带水不是你的风格,江凛铖,我们已经离婚了。”她微微闭上眼睛,音调慢慢降下来,似乎很疲惫。

他站起来,文件摔在了地面上,“毕安,你非得时刻提醒我离婚的事情?你就这么想和我划清界限,”他明明声音依旧平稳,但是怒气却毫不掩饰,最后留给毕安的是摔门而出的声音。

她彻底泄气了,江凛铖生气的时候原来是这样。还是第一次见,倒是与他往日的模样差别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