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死了?

宋闲一路跟着,知道她被送进手术室,他才慢慢冷静下来,掏出手机继续给之前没有打通电话的人拨号,响到第五声的时候,那端终于接通,宋闲几乎是吼出来的,“你快点来市第一医院,毕安在手术室抢救。”

她好像做了一个漫长的梦,可是又很清楚,那里的她像一个旁观者一般,站在一边,看着所有经历过的一切,十五岁的自己面控制稚嫩,总是背着一个大大的黑色书包来往匆忙,许司白总是跟在她的身后,喊着,“走慢点啊,安安。”

年少的许司白一直唤她的小名,安安,安安,带着笑意,带着温暖,让她不再觉得自己一人那么孤独。

现在是十七岁的她,毕安站在一边,等待着即将要发生的一切,这天很冷,穿着黑色棉服的男子有些感冒,围着一条烟灰色的围巾,他的对面站着一个高挑的女子,两人站在那里,雪一直簌簌的落下,洒满了头发,也飘在了脸颊,冰凉的,女子先开口,她面对他已经没有了耐心,眼神里都是鄙视和瞧不起。

“江凛铖,我已经厌恶你这样的穷酸了,所以,我们还是分手吧”,听到这个话,他并未生气,只是淡淡的笑着,然后看了一眼她在寒冬腊月中依旧穿着精致的裙子,两条笔直的小腿露在外面,她肯定冷,不然怎会被冻得鼻尖通红,他摘下自己的围巾,递给她,她还未伸出手,他却又收回,对她冷静开口,“再见”

这个年轻容貌极佳的女子多聪明,知道让一个男人不要纠缠自己的方法就是用最直接的方式去击碎他最在意的,自尊心。可是她又多蠢,哪来的自信自己能让江凛铖纠缠不舍。

毕安抱着双臂站在一边,看着自己前夫和他的前女友之间分手的画面,不知道是该笑还是不该笑,一转头便看见一个在旁边馄饨摊子上捧着一大碗馄饨的女子站起来,先是看了看带着口罩只剩下一双大大的眼睛的男子,又看了看对面那个衣着华丽与这朴素小镇实在不符合的女子。

轻快开口,“此时的穷破与困境只是一时,你又怎知他日后没有无尽繁荣,看你衣着极佳,面容姣好,但偏偏眼神不好”她也有些感冒,鼻音很重,说起话来软糯糯,有着南方特有的语调,慢慢悠悠不紧不慢,一开始说的是这个小镇的方言,看见了那女子疑惑的神情,又换了口音,换成了和他们一般的北方普通话,语速不快,但却一字一句坚定沉稳,有着十足的自信,和飞扬的神采。

毕安疑惑,这不是自己吗,原来在更早的之前,她和江凛铖已经有了一面之缘,怪不得自己曾经说在母亲葬礼上是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无奈的笑笑,说她真是记性不好。

江凛铖对面的女子十分轻蔑的上下打量十七岁的她,那个时候的毕安穿着洗的快要发白的棉袄,显然是有些年头了,颜色破败,不复之前的光彩,明明寒冬腊月,却穿着一双略显单薄的鞋子,脸上未施粉黛,手上戴着一块黑色机械表,廉价是对这个陌生的姑娘的最后结论。

这个冲出来打抱不平的毕安自然是看出来这衣着华丽的女子对她的质疑,也不在意,笑笑,继而又开口,“以貌取人这可不好,物质只是外在,你又怎知我内心不比你过得更加舒坦”

此话一出,身边的男子江凛铖,对面的女子都笑了,只不过女子的笑是讥讽,是瞧不起,是觉得这个人莫不是个傻子,

男子的笑却带着人世间最宝贵的善意和鼓励,他欣赏这个年轻的姑娘有这样淡然的品行。因这男子一直带着黑色口罩,她只看见一双眼睛,温润流转,她第一次觉得竟然会有这样好看的眼睛,好像所有的光亮都在这一双眼睛中,毕安忽然觉得心脏的频率改变了。

画面再次更替,现在是十八岁的生日,那一天停留在面容英俊的少年吻住自己的冰冷的唇的瞬间,她的第一段恋爱开始了。

走着走着,画面迅速更替变换,此刻的毕安站在咖啡店的门口,隔着巨大的落地窗看着里面焦急不安等待着还未出现的许司白的自己,放在身侧的手下意识的紧张的捏住自己的上衣下摆处,心中忐忑不安,她看见屋内的曾经的自己最后狼狈的抓住母亲的手,说再等等,再等一等的时候,冲上去对她们喊着,不要开车,不要开车,可是她们没有一个人能看见自己,无力感遍布心上,再次看着曾经的自己与母亲上了车,然后,车祸的瞬间,母亲的泪从眼角滑落。

她看着曾经的自己和母亲被抬到担架上送往医院,安静的转身,不知道往哪走,忽然就到了许家门口,她听见里面嘶吼声,快步进去,当然没有人发现她,所有人都仿佛看不见她一般。

声音从二楼传来,她上楼,站在楼梯转角,看见许司白房间门口守着几个身材魁梧的男子,门开着,她走近便看见了那张最熟悉的面孔,面色苍白的许司白手中拿着一把水果刀,试图往门外冲,许老爷子拄着拐杖冷冷的看着自己的长孙,开口带着戾气和失望。

“只要我活着,你今天绝对不可能走出这个家门。”一向和善的许母哭得红了眼眶,看着自己的儿子表情悲伤,一直喊着,“司白,放弃吧,你和那个孩子终究没有缘分。”

他愣怔怔的,眼泪落下,“求您,让我去见安安吧,她在等我,真的。”

毕安看的心中有些酸楚,她见过太多模样的他,或是骄傲,或是自信,或是温暖,或是带着浓浓的笑意,可是没有一个模样是现在的许司白,眼神中仿佛困兽一般,带着恨意,带着拒绝,带着求助。

许老爷子在听见他的话的瞬间,狠狠的将拐杖砸在他的腿弯处,砰的一声,他因为突来的疼痛跪在地上,表情却依旧执拗,挣扎着往门口的方向爬,

“给我拦住他,把刀夺下来。”威严的声音缓缓开口,许老爷子眼神坚定,只要自己还活着一天,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孙子和毕安那个姑娘在一起,

激烈的撕扯挣扎,最后的画面停留在那把刀尖锐部分扎进许司白的心尖处。周遭混乱,他倒在地上,眼睛慢慢闭起来,口中却一直说着,安安,对不起啊。对不起,自己不能去见你了。

毕安看着被送进医院的许司白,忽然知道了那日他未如约而来的原因了,一个人抱着膝盖哭得眼睛快要睁不开。

画面再次变化,她站在病房门口,看见躺在病床上的自己,还有再一次出现在画面中的江凛铖,他面色疲惫,在看着病床上的人的时候,放在身侧的拳紧紧握住,眼神里满是担忧。

然后又到了母亲的葬礼,看见了一直站在角落安静的注视着自己的江凛铖,毕安心中的疑惑似乎终于得到了解答,她觉得在自己最无助的瞬间好像命运一般出现在自己身边的江凛铖实在有些戏剧化,但是经过梦境中看见的曾经确实发生过的一件一件事情,似乎明白他对自己的感情绝不是一时起意。

毕安有些累,画面再次变化,这一次是灵堂,她看清楚了那张遗照,上面的女子,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远方,她吓得后退,这不是自己吗,现在是什么情况,若是之前看到的所有画面都是过往真实发生的所有事情,那现在的画面又是什么,自己为何已经死了,难道是昏迷之前的车祸吗,自己在那场车祸中发生意外死了。

她看着穿着黑色衣服的父亲,在许漾的搀扶下,有些颤抖,站在她的灵堂里,眼眶红着,又看见毕清愤怒的抓着有些神情恍惚的江凛铖,愤怒的吼着,“你给我走,不要在她面前出现。”她试图抓住愤怒的红着眼眶的兄长的手,却只抓到了空气,没有人能看见她,也没人能听见她说话,她着急的快要哭出来,“放开他呀,你放手呀,哥哥”以前活着的时候从未主动开口喊过一声哥哥,却在这个时候一直喊着哥哥,哥哥,悲伤到了极点,却没有人能听见。

许漾抓住儿子的胳膊,泪落满脸颊,“放开阿铖,不是他的错,若是安安还在,也不愿意你这样对他。”

毕安点头,第一次知道原来许漾一直都那么了解自己,又想到平日里自己对她不冷不淡的态度心里有些难受。

宋闲进来,跪在遗照面前,头发散乱,一直说着对不起,那日若是不让你独自一人驾驶,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了。

毕安想扶他起来,说这不是你的错啊,却无济于事。

画面再次变化,是江凛铖站在窗边,眼底乌青,手中一直紧紧攥着一枚戒指,她看见了,是自己的婚戒。他哭了,无声的啜泣,捂着自己的眼睛,慢慢瘫坐在地上,房间里一地的酒瓶子,他狼狈不堪,叫她心疼的无法呼吸。

再次回到以前的家中,母亲站在院子里,手中拿着一束玫瑰,微微笑着开口,“孩子,回去罢,好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