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在乎
这话一出,毕安倒是笑了,离婚之后,关于江凛铖的消息总是不自觉地传到她的耳朵里,虽然很少出门,但是毕清说几句,岑经说几句,苏北星似乎无意中在说几句,真真假假,她都一笑而过,似乎没有放在心上。
说来也巧,他们明明都在同在一座城市,相见的几率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只是离婚之后,距今已经一个月有余,真的一次也没有遇见过。
她不知道自己要是遇见他会是什么表情,或者直接避开也不一定,但是所有的设想在见到他的那一瞬,全部化为灰烬。
下楼的时候岑经遇到熟人便聊上几句,她站在餐厅门口等岑经,看见一个几岁的小女孩抱着一个冰淇淋,又看看不远处的便利店,迅速跑过去,买了一个碗装的冰淇淋,端着它盯了好半晌,才撕开盖子,拿着勺子,大口大口的往口中塞。
冷风吹过来,她还正好站在风口,口中又是一阵的冰凉,不禁的倒吸一口凉气。她站在那里,继续一口一口的吃着冰淇淋的时候,眼神一瞥,就看见了陆书意一行人,也是从刚刚自己和岑经吃饭的餐厅出来。
陆书意身材本就高挑,喜好亮色系的衣裙,比如现在,匀称的身段被红色的衣裙修饰的更加傲人,是众多暗色服饰中唯一的亮色。
微微偏了目光,果然看到了江凛铖。穿着一件深色的大衣,眉眼之间清朗,举手投足十分沉稳,微微侧着头,很仔细的听着身边的人说话,之后便是稍稍摇摇头。
他听完身边人讲话,微微偏头,长腿一迈,手中抱着冰淇淋的毕安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却忘记自己站在台阶上,脚下一歪,重重的摔在了台阶上,手中的巧克力冰淇淋也砸在自己的白色棉服上。一片黑漆漆的印记,十分尴尬。
她手忙脚乱,就听见耳边岑经一如既往的懒散的笑声,像是饶有兴致,诶,怎么还摔了。
毕安抬头,便对上不远处停住脚步,微微歪着头,看着自己的江凛铖,他的目光沉沉,脸上没了先前浅浅的笑意,到更像是面无表情,看着摔在台阶上的她,以及手中还死死抱着的冰淇淋桶。
岑经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身后,回过头,冲着还坐在台阶上的毕安伸出左手,快起来,地上不凉吗。
等毕安站起来的时候,身后那行人早就没了身影。
又快到和和的祭日,她这几日睡得十分不安稳,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七年前,在和家院子门口,和和冲着自己挥手说再见的模样,再次惊醒,脸颊上已经满是冰凉的泪。
再见再见,再也不见了。
人在孤独的时候总是会想起以前那些人以前那些事情。但是明明曾经经历过,回忆中却变得有些模糊,好像是泛黄的老相片终于变得慢慢褪色一般。
她和和和同一天出生,她少言寡语,和和却十分外向俏皮,两人性格明明南辕北辙,但却是最好的朋友,彼此陪伴着长大,超越了友情,更似亲情。
毕安看看苏北星早已放在自己床边茶几上面的安眠药,捏起,又放下,有些事情总是逃避也没道理的啊。
就像不能面对和和的死,就像不能面对母亲的死,就像不能面对被许司白狠狠放弃,就像不能面对江凛铖提出的离婚。这些,都是真实发生在她的生活里,以她为中心,所有人悉数慢慢离开,最后她除了自己固守的回忆最后什么也抓不住。
她坐在床边,低垂着头,思绪有些混乱,窗外的雨声,滴答滴答的落在窗上,凌晨五点半,外面还很安静,她隔着因为屋内屋外温差所以有着朦胧的一层雾气的窗子往外看,雨水模糊了天地的界限,困意慢慢袭来,她闭上眼睛,好像陷入了梦境,梦里看见一个跟和和容貌有七分相似的姑娘抱着一大束马蹄莲停住脚步,可是梦中的她却好像一个旁观者。
昏昏沉沉的睡着,手机却忽然响起来,第五声的时候,她终于一下子坐起来,接通电话,江母的声音隔着手机传过来。
“今天要是没事的话,就来看看我。朋友从法国回来带了一件瓷器,你来看看如何。”
她终于清醒,揉揉眼睛,大脑飞速运转,想编个理由好不去,都已经离婚了,再去江家实在有些尴尬,毕安其实每次见到江凛铖的爷爷的时候有些打怵,老爷子虽耄耋之年,但一双眼睛却写满了锐利,知道他们离婚的消息,说了两个字,胡闹。
那边的江母似乎猜到了她的心思,慢慢开口,“爷爷去珣城找老友钓鱼去了。”
她右手拿着手机,左手捧着自己的脸颊。
“你今天没事的话,那就过来看看我。阿铖也不会过来,所以你就来见见我,吃个饭,”江母说完便果断挂断电话,不给毕安出口拒绝的机会。
毕安没有理由拒绝,也推辞不过。江母是个心细的人,每次出去旅游也会给她带上许多贴心的小礼物,比如法国小作坊的手工香水,意大利的街头油画,都让毕安十分欢喜,收到礼物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收到自己视为母亲的长辈的礼物更是一件开心的事情。
看了看桌角的时钟,上午十点半,忙起床,收拾了一番,关上画廊的门,去了江家。
进院子的时候,江母正弯着腰,在后花园里铲土,看见她进来,冲着她招招手,毕安便往园子里走,江母又开口,“别进来了,刚下过雨,土潮得很,你先进去坐着,我马上就进去。”
毕安还是站在原地,哪有自己一个人进去的道理。
“我喝了,你进去给我倒杯水。”江母笑笑,毕安听完才快步往客厅走。
她倒好水拿着水杯重新返回客厅的时候,江母抱着一束采摘的花也进来了,两人面对面坐下,倒是江无苏先笑了,有些嗔怒,“两个多月了罢,也不来看看我。还得我先和你打电话。”
毕安捧着一杯热水,低垂着眸,不好意思的笑笑,离婚之后,似乎是有些别扭,好像也没有理由来江家了。
江无苏倒是无奈的摇摇头,似乎看出了毕安的心思,“你就算和阿铖离婚了,但我一直把你当做女儿看待的,我都不避讳,你又想那么多干嘛。”此话不假,她一直因为没有一个小棉袄一般的女儿有些遗憾,虽然儿子一向懂事,好在儿媳进门之后,虽寡言但心思却很干净,江无苏是欢喜毕安的。
毕安点点头,知道了江母的意思,心里更温暖,捏着一片绿叶,慢慢开口,她知道江凛铖的生父在他七岁那年就和他的母亲办理了离婚手续,好在双方都很冷静,迅速结束了这段婚姻。“其实我一直都很好奇,妈妈为什么会和以前的丈夫结婚呢?”毕安说的是江凛铖的生父。
“因为,爱情,”江凛铖的母亲江无苏放下手中修剪好的玫瑰,侧着身子面对着毕安,脸色温柔,衬着阳光,显得线条更加温和。
毕安勾起唇,微微笑着,“很意外。”
“是真的”江无苏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年轻的时候,太喜欢所以想和他一辈子生活下去,”她也有过热烈的喜欢着一个人的年轻的岁月,初次见面就再也不能释怀,心心念念。
“那为什么后来离婚了”毕安放下手中的杯盏。
“不爱了”江无苏摊手无奈的笑笑,爱所以想结婚,不爱了之后连多一眼都不想在看见对方一眼,所以要离婚,“人的感情都是狡猾的,喜欢是因为吸引彼此,随着岁月感情也会变质,生了阿凛之后,开始老的很快,慢慢有了赘肉,有了眼角纹,开始变得不再少女,不再俏皮灵动。”
毕安听得坦然,“那您离婚是因为江凛铖了?”
“话倒也不能这么说,我的儿子,我还是很喜欢的,但是,比起作为一个孩子的母亲这个身份,我还是想被爱,我可以很清楚的感受到丈夫不爱自己多么的可悲,”她怎会看不出曾经眼中只有自己的丈夫眼中再也没有她的身影,应酬越来越多,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无数次看见他的身边跟着别的容貌身材都极佳的年轻女子,既然不爱了,不如果断结束。
毕安一直都很喜欢江无苏,整个江家上下,只有和江无苏单独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才会觉得放松,才能真诚的说出自己心里想说的话。
比如现在,作为前儿媳的她在询问着婆婆以前的故事。
比如现在,作为前婆婆的江无苏脸上带着微微的笑和身为前儿媳的她说着以前的故事。
江无苏看看时间,下午一点了,该是准备午饭的时候了,“想吃什么?”
毕安跟着站起来,“我可以点菜吗?”难得俏皮,带着小小的撒娇语气,像一个孩子对着母亲撒娇一般,自母亲过世以后,毕安很少会有这样温情的时刻。
江无苏宠溺的摸摸她的脸颊,“阿安,到这里,和我当然要完全的随意啊,比起把你当做儿媳,我一直都是把你当做女儿的,”她只有江凛铖一个孩子,偏偏还是个个性有点沉默寡言的儿子,她其实也想要一个女儿,好在儿媳和自己十分合拍,一开始江凛铖提出要娶毕安时,家中上下没有一个人赞成,她也保持中立的态度,毕竟毕长历之女毕安的传言听起来都不算好,但是见过一次之后却觉得这个姑娘看起来冷淡疏远,但其实只是个因为害怕不被真心相待的孩子。
“那我想吃您烧的番茄牛腩,”她黏在江母的背上,像个小孩子一样,江无苏牵着她的手,由着她。
江老爷子今日不在,毕安便更加自由,若是老爷子在一定说她站没站相坐没坐相,都多大了还要黏在江无苏的背上。
她想着自己来了好几个小时了,也没看见江父,问,“爸爸呢,去哪了。”
“说是要去隔壁市里考察什么学习项目,后天才回来。”现在的江父是江无苏再婚的先生,一位大学教授,人很温和,话不多,却句句在理,和妻子相处的十分融洽,和继子相处的也十分温情。